拉斯维加斯喵

从天光乍破咕到暮雪白头

【六爻】陌上尘

【六爻】陌上尘

#秉承先糖后刀的原则#
#此糖巨甜#(假的)
#有点长#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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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桃花坞里桃花庵,桃花庵下桃花仙。
桃花仙人种桃树,又折花枝当酒钱。”

一个小童背着背篓,哼着歌,蹦蹦哒哒地上山采药,意外中发现了自家后山旁还有一座钟灵毓秀的小山,小山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子灵气。

小童眼前一亮,不由自主地向那座小山走去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不知走了多远。拨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雾后,小童觉得自己一定是来到了仙境。青石板零星地散落在草坪上,藤蔓爬上墙头互相缠绕,只露出最嫩的绿尖儿。野花见缝插针般地从石板缝里冒出来。一颗盘虬卧龙的桃花树扎根在草坪中央。树阴里坐着一个人,那人一身白袍,小指虚虚地勾着酒壶,要掉不掉。他像是发现了什么,淡淡地瞥了小童一眼。

好漂亮的人!小童心里想。一定是仙人!一定是桃花仙人!

还没等小童开口,那人已然站起了身,拍了拍衣袖,声音在他耳畔响起,“小崽子,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,哪儿来哪儿去,慢走不送啊……”

紧接着小童一阵意识模糊,恍然间已经站在家门口了。

他拽住面前妇人的衣袖,“娘!我今天看见桃花仙人了!就在后山旁的一座仙山上!仙人还和我说话了呢!”

他妈妈一脸莫名其妙,看了看他背上的篓子,顿时怒火中烧,扯住他的耳朵就往屋里拽,“小兔崽子,长本事了是不!还学会撒谎了!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哪个旮旯角偷了半天懒,还跑我跟前来扯谎,后山就只有一个小土包,真当我眼瞎?”

小童被拽地嗷嗷直叫,不停求饶。难不成他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?

谁知道呢……

……

春节过后便是元宵了,不管是大街上还是小巷中都挂满了红纸灯笼。有些铺面一大清早就开张营业了,滚上几个元宵,再搓几个汤圆,等锅里的水开始冒泡,水雾缓缓升腾,生意就来了。小贩们中气十足的叫卖声,回荡在家家户户的门前,好不热闹!

今天正好是正月十五,月圆之日。当年说是要征服妖谷的小师妹也到要回来的时候了。

身为扶摇派现任掌门兼大师兄,严争鸣才不会承认自己忘了这码子事。

好在小师妹压根就没指望大师兄能记住这件事。妖谷打开的这天,她踩着点地飞上了扶摇山,想也不想,一把就推开了清安居的小木门,“三师兄!我回来了!有没有想……”

眼前的两道人影瞬间分开。

水坑默默地将最后一个“我”字咽下肚。

严争鸣挺直腰板儿,心不跳脸不红地拿起丢在床边皱成一团的外衫,帮程潜穿上。随后他回头慢悠悠地对水坑说:“小师妹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,我们也好准备一下……来接你啊。”

在水坑静默的视线中,程潜理了理衣领,顺手整弄一下严争鸣散乱在肩的头发。空余间瞥了水坑一眼,“小师妹,你在头上光插鸡毛是没有用的,必须要沾血才能辟邪……”

水坑瞬时背后发凉,错觉吗?怎么感觉三师兄好像生气了?不对吧,三师兄绝对生气了!

下意识,水坑向后退了一步。不料,撞上了一个人。

李筠拍掉落在自己身上的鸡毛,“我还想来提醒一下大师兄去接水坑呢,既然水坑已经回来了,那我就走了……”

“诶诶诶!别!二师兄我有话要对你说!”还没说完,水坑就拉着李筠跑了。走之前,她还不忘贴心地关上清安居的小木门。

“水坑,你走慢点儿,赶着去投胎也不带这样的吧……”

水坑回头一脸泪水汪汪,“二师兄,有没有治眼睛的药啊?我要长什么针眼啦!长了针眼就不美了!”

聪明如李筠,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他用一种特有的目光,同情地看着还不到自己肩膀的水坑,“唉,小师妹,不是我说你,反正你自己都已经是鸡眼了,又何必在意长不长针眼呢……”

等严争鸣和程潜出门时,就看到自家师门下一只愤怒的火鸡撵着李筠不停地喷火,火舌撩到了他的衣角,布片顿时化为灰烬。

火烧屁股,大难临头,李筠被烫得嗷嗷直叫,“大师兄!小潜!救我!”

嗯?小潜也是你能叫的?严争鸣心里暗搓搓地想。随后拉着程潜转身就走,“小潜,不用理他,自己惹的祸自己背。”

圆月散发出淡淡的辉光,映出深蓝的夜幕。长明灯遍布扶摇山的每一个角落,清冷的白光在夜里一闪一闪地摆动。

本该是寂静的夜晚,今夜却是热闹异常。

橘红色的火光透过纸浆,晕开一丝暖意,驱散了正月余留下的寒气。花灯满城,甚为壮观,车水马龙,人声鼎沸。可惜这一切都属于人间,现在身处扶摇山上的一干人等,也只能眼巴巴地远远看一眼,并不能亲自体验到赏花灯的乐趣。

水坑一脸了无生趣地撑着下巴,“为什么不能下山啊?这还让我怎么撩汉?”

“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?是谁说要去征服妖谷的?是谁刚坐上了妖王的位置,凳子还没捂热,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飞回来了?是谁刚才求我们留下来守住妖谷的?嗯?水坑,看来你的记性不怎么样啊。”严争鸣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程潜腰间的流穗。

为了确保自身性命安全,水坑自觉地占了一个旮旯角,安静如鸡。

“有如此美景,又有佳人在侧,何不把酒赏月,共度佳日?小潜,你说是吧。”严争鸣眯着眼,顺手摸了一把程潜的脸,眼睛里像是撒了一把星光,细碎而温柔。

程潜一把打开严争鸣的魔爪,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记眼刀,“嗯,如果我们的掌门师兄能再靠谱点,那就再好不过了。”

众人前去九层经楼,把前年封好的酒坛拿出来,一个一个摆在小院儿里。拍开坛口的封泥,百花酒浓烈醇厚的酒香一下子溢出来,无孔不入,光是闻着这酒香,程潜脸上就已经泛起了一抹红晕。

李筠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盘桂花糕,放在桌上。好了,现在点心酒水美人全有了,严争鸣表示很满意。

程潜酿酒的手艺一年比一年精湛,严争鸣酿酒的功夫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描述。不管他用什么材料,酿出来的绝对堪比生化武器。李筠不得不服,天天嚷嚷着让大师兄将这门手艺传授于他。

酒过三巡,人人尽醉。

“师兄。”程潜轻轻唤了一声。本来半醒不醉的程潜,此时眼底却是一片清明,就像是从来不曾醉过一样。

见此,严争鸣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,缓缓地坐到程潜身旁叹了口气,“走吧……”

月亮还是那个月亮,和百年前的一般无二。人还是那群人,只不过现在已经长大,有了个自的前程。扶摇派也依旧坐落于钟灵毓秀的扶摇山上,静静地聆听着千百年的低思浅语。

那里是一切的起点,也是他们永远的归宿。

自古南方多瘴气,南疆更是平添了一股子阴邪之气,是妖魔聚集的最佳圣地。自从韩渊被发配到这里,别说,那些妖邪之辈还真就安安稳稳地待着没再出来作妖。大概是因为被打怕了罢……欺软怕硬本就是天性。

韩渊肩上披着暗红泽袍,躺在南疆最高的一座高塔上。初春凛冽的寒风刮在他的脸上,元宵该有的热闹,被重重瘴气拦住,只能嗅到一丝属于人间的烟火气息。不过一会儿,连这缕微末的气息也如镜花水月般地消散了。放眼望去,竟是一片漆黑。

这时,韩渊突然睁开眼,从塔顶上站了起来,仔细地拍掉衣摆的灰尘。严争鸣和程潜也刚好御剑停在高塔上空,锋利的剑气把瘴气撕开一道口子,露出被遮蔽已久的月亮。

程潜松开环在严争鸣腰上的手,轻轻一跳,落在了韩渊身旁,“一年不见,还好吗?”韩渊撇头一哼,“好,怎么不好?我看样子像是过得不好吗?”

深知韩渊性格别扭的程潜,微微一笑,一言不语。抬头对严争鸣招了招手,示意他收好剑下来。

程潜从石芥子中取出几坛百花酒,放在韩渊身旁。韩渊眼珠动了动,喉结向下一滚,咽了一下口水。分明对百花酒的喜爱之情已经溢于言表,身体很诚实但嘴上不说,他还想保留最后一分矜持,硬生生地把视线从酒上移开,“你们以后不用带这么多酒,一点也不好喝,放我这儿也是白浪费感情。”

“那好吧,以后就不给你带酒了。”严争鸣幽幽开口。

“……”韩渊眼皮一抽。

程潜递给韩渊一把松子糖,“别理你大师兄,开玩笑呢。”

闻此,严争鸣鼓着腮帮子,委屈巴巴地看着程潜,然后狠狠地刮了韩渊一眼。

韩渊表示自己不跟这对狗男男一般见识。

韩渊叹了一口气,看着自家脑子有坑大的师兄和温润如玉的小师兄,顿时有种错觉,辛辛苦苦养了多年的白菜,自己都还没舍得摸一下,突然就被隔壁老王后院那只肥得漏油的猪给拱了,带着满身的淤泥,臭气熏天。

这奇怪的错觉一闪而过后,留下的是无尽的空虚,就像在胸口开了一个大洞,掏出内里糜烂的腐肉,连筋带骨,血肉模糊,然后再塞进几团棉花,草草地把皮缝上,只留下一个心脏,在空荡荡的胸腔里跳动。

也不知道这几年来他们都过得怎么样?不知道水坑有没有被欺负?李筠那个二货没少惹事吧……

想到这里,韩渊莫名地又有些心塞。自己终日被限制在这一方寸天,困在一片茫茫的南瘴中,不得踏出一步,不能抓住那微末的天光。扶摇山于他而言,宛如一座海市蜃楼,可望不可即。每日只能在黄粱一梦中去流连那段被岁月蒙尘的片刻温存。

一壶酒一干而尽,冲淡了烦闷。

夜未央,念及还躺在院里吹冷风的李筠他们,程潜觉得是时候回家了。他拍了拍手,把剩下的百花酒一股脑拿了出来,“这些就是全部了,你……”

见程潜起身,严争鸣自然也唤出了御空的剑。

转身时,程潜顿了顿,把没说完的话补全,“你什么时候能出来了,就回扶摇山一趟吧,小师妹身上又多插了几根鸡毛,她还特地嘱咐我带一根给你。”说完,程潜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羽毛,五颜六色特别骚气,很有小师妹的风范。

韩渊拿着水坑珍藏的羽毛,一言难尽。

看程潜微张着嘴,好似还有什么没说。韩渊一挥手,不耐烦道,“怎么还不走?磨磨唧唧婆婆妈妈,不回去看好那俩惹事精,不过一时半会儿,梦游放火烧了扶摇山都是说不定的事儿。”

没等程潜有所反应,韩渊就已经抱着百花酒头也不回地往瘴气深处走了。

程潜只好抿着嘴,踏在严争鸣的剑上,飞回扶摇山了。

待程潜他们已经飞得没影的时候,韩渊又从一旁的阴影里走了出来,直直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。

“怎么?难不成你还真的妄想回扶摇山?”魔龙的声音不适时地在耳边响起。

“闭嘴。”韩渊皱起了眉。

“哈哈哈,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?”魔龙阴桀的笑声戛然而止,“你知道的,你自己心里是明白的,在三生幻境里不是都看过了吗,你早就清楚了。”

是啊,他早就知道,他自己此生是无法回扶摇山了。他在三生幻境里看到了什么?他看见小师兄他们都死了,自己也没再能踏出南疆一步。没有人得道升仙,扶摇上下的人,充其量不过是比凡人多活了些许时日,终究也是要化作一捧灰,消弭于人世。

自古扶摇修人道,是人就有七情六欲,有心,就会有心魔,这就是扶摇每代必出妖邪的原因。

只不过这代的妖邪是他,到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。

“呵。”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,他又有什么好怨的呢?韩渊重整了一下衣袍,对着虚空说,“走了,回去了。”

雾气隐约了他的身影,迷离中似乎有一阵清风,夹带着扶摇山音……

……

春秋几宿,时间一晃眼就流走了。

当年的小童现在已年过古稀,膝下儿女无数。年纪大了,记性也渐渐地在消退,以前的事大多数都模糊了,唯有儿时的一个梦,经常在午夜时分在他脑海里循环。

是夜,他又做了那个熟悉的梦。

但是和往常的梦又有一点不同。

那颗桃树又长大了,枝丫快要伸入云端,树下有两个人,一个青衣一个白袍。青衣躺在白袍腿上,白袍细细地拨弄着他的头发。

那个白袍仙人就是当年的那个人。

严争鸣看了他一眼,竖起食指比在嘴前,微眯着眼,生怕吵醒了程潜。

这时,几片桃花落下,让这个梦泛起了涟漪,不一会儿,梦境就如烟般消散了。

老童醒了,屈了屈手指,这个梦是如此逼真,让他忍不住怀疑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。

“爷爷!爷爷!你又做梦了吗?”孙女从门外跑了进来,睁着大眼睛,一脸期待。

老童摸了摸孙女的头,慈爱一笑,“嗯。”

“我要听,我要听,再给我讲一次嘛!”孙女已经迫不及待了。

老童清了清嗓子,凝视着远方。

“从前,有两个仙人……”

人生无根蒂,飘如陌上尘。
分散随风转,此以非常身。

亘古不变的,唯有那寒来暑往,草木枯荣。

【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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